此世,如行在地狱之上,凝视繁花

三、囚笼

就这样,罗恩在哈利的束缚下度过了一天。他浑浑噩噩地上课下课,浑浑噩噩地吞咽下午饭晚饭,浑浑噩噩地和哈利勾肩搭背地走向寝室,好好地装了一回兄弟情深。

进了格兰芬多休息室,哈利按照惯例向围在壁炉边唠嗑的同袍们打了个招呼,眼里笑盈盈的,如沐春风。

像个人似的。

罗恩在心里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还没等他开始新一轮的吐槽,罗恩感觉手臂被人暗暗地掐了一把,他不由得吃痛得叫了出来,但又因为无声咒的束缚,他发不出声,只有张大的口型到位,活像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尴尬得很。

罗恩感觉几道或疑惑,或好奇,或揶揄的目光集中到他身上,他将愤怒的视线投向哈利,只见对方跟个没事人一样,露出了吃瓜群众特有的表情,就像个看热闹的路人。

当然,得忽略他始终掐着罗恩的手。

因为两人靠得很近,又都是一袭长袍,加之格兰芬多人总不爱开灯,喜欢在黑暗中靠炉火促膝长谈的特性,没有人发现哈利手的小动作,都只是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罗恩。

而罗恩看到哈利无辜的表情时,八百年没碰上的默契突然奏效,他勉强扯出了个微笑,向他们点了点头,既化解了刚才莫名其妙的尴尬,又打了个招呼,算是完成了他们俩以前的惯例。

其他人在得到了他的回应后,也点了点头,之后便转头继续唠嗑。

一切正常。

罗恩捕捉到了哈利眼中转瞬即逝的满意之色。

神经病。

他在心里又狠狠地翻了个白眼,龇牙咧嘴地揉着刚刚被哈利掐过的手臂,估计都青了。

他们随即上了楼,哈利打开了寝室的门,拉着罗恩走了进去。

寝室里目前只住两个人,哈利和罗恩。纳威和西莫早在三年级结束前不久就以各种理由搬出了寝室,当时的罗恩天真地以为是个巧合,还私下和哈利调侃过,但现在……

罗恩扭头看了看从进寝室之后气势就开始变化的哈利,这恐怕是蓄谋已久的巧合。

之前的哈利,在寝室里也和他平日的形象一样,在罗恩感觉中,甚至还带了一丝和相熟朋友间独有的亲昵,因此,他自诩为“哈利最好的朋友”并非空穴来风。

但,如果这一份亲昵也是装的呢?罗恩毛骨悚然。

霍格沃兹早已入了夜,但不见满天星斗与如水月色,哈利在入门后也并未开灯,失去了星月与灯光的照耀,寝室里黑得可怕,所有的东西也只能模模糊糊看清个轮廓。

四柱床上的天鹅绒帷幔垂落,像一个方方正正的囚笼,书籍与羽毛笔遍地都是,一个个串联起来,又像满地的枷锁。罗恩猛地转头看向哈利,他的身影在黑暗中更加莫测,绿眼睛如两团磷火。

罗恩觉得,他不该叫他哈利了。

但,不是哈利又是谁?

眼神中再次露出迷茫。

不等他思考完,身边的哈利动了。他松开了罗恩的手,自顾自地走到一边,随即一阵摩擦声响起一一他拉开了凳子,并坐了上去。

罗恩站在原地,僵着四肢,不确定自己是否该动,无声咒的效果还在,他的喉咙还不能发声,自然也没有言语能化解这诡异的沉默,更何况……

他也没有心情说什么了。再次被黑暗笼罩后,在有光处暂时抛之脑后的密室场景再一次跳出,和哈利以前和现在的变化参杂在一起,形成了一帧一帧的连续画面,不断冲击着他的神经。

更糟糕的是,现在的氛围实在太安静了,仿佛落针声也能清楚听到。在密室里,好歹还有惨绿灯火相伴,但现在连盏灯也没开,哈利自从坐在凳子上后就没有发话。

黑暗如同洪水猛兽,带着铺天盖地的恐惧,向他席卷而来。

哐一一罗恩实在忍受不了了。他踢了一下散落在地上的书,以表示心中的不满。但踢完后,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只是被施了无声咒,又不是整个人被绑了,更何况现在身边也没有一个死命束缚着他的神经病——自己是不是在逃难的时候,把自己的脑子丢了?

他感觉呆呆站着任人宰割的自己,真像个傻逼。

一系列心理活动下来,在现实中也不过只过了十几秒,他不再去管哈利“有没有在看我”之类的无脑问题,按着记忆走到门口,成功摸到了凸起的开关。

轻微的“啪哒”声过,灯短暂地亮了一下。

之所以是“短暂地亮了一下”,是因为在他触碰到开关没多久,眼睛甚至还未来得及适应光亮时,身后突然覆上了一个身躯,一只手越过他,快速地将灯灭掉,室内重归黑暗。

“嘿……”罗恩恼怒地叫出声,可无奈只有气音。他将头转过去,却猝不及防地撞上了另一个人温热的呼吸,他错愕地睁大眼睛,才意识到,哈利在关灯后还未离开,他正被他困在这小小的空间里,一个轻微的动作,都能让他们肢体接触,或呼吸交融。

罗恩不自在的撇开脑袋,一个像蛇一样的冷血动物,怎会有带着热气的呼吸?况且,这个距离让他很不适应,和“喜悦”一起埋葬在那个地狱的隐秘情感,仿佛得到了雨露的滋润,破芽般飞速生长起来,长成了仿佛能通向天国的藤蔓。

不幸的是,那带着倒刺的藤蔓不久后会弯过来,向地狱扎去,将他的心紧紧勒住,越收越紧,直至窒息。

此时的罗恩没有意识到他的情感,这也错过了将其扼杀的最好时机,带他共同沉沦。

与其说罗恩是“没有意识到”,不如说是他根本没带脑子。他现在已经失去了任何一个生物都该有的思考能力,无声咒再次发挥了通天的“功能”,将他的动作也一并“束缚”住了,他连将哈利推开的这一简单的动作都没有想到,反而愚蠢地将头撇开,助长了向恶处发展的事态。

而哈利,也没预料到罗恩猝不及防的转身,

他的眼睛一下睁大,眼中带着几分慌乱。但之后,随着罗恩并没有把他推开,而是选择转头的动作,他眼中仅剩的那几分慌乱尽数转化成浓浓的占有欲和压抑的痛苦与疯狂,他的目光贪婪地注视着罗恩在黑暗中虚化的脸庞,呼吸也因这沉甸甸的情绪变得粗重起来。

但黑暗是最好的掩盖色,它将两人的不同反应都悄无声息地抹去,只留下了一地沉默。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哈利,纷乱的情绪在极短的时间里被收进了潘多拉的盒子里,他又恢复了那个阴冷偏执,带有一丝不可一世的状态。

哈利重新走回桌边坐下,拔出魔杖向罗恩的方向轻轻一挥,黄光极快地闪烁了一下,罗恩摸了摸喉咙,尝试着清了清嗓子:“咳……”

他的声音回来了。

但以他现在可怜的脑容量,罗恩无法判断哈利究竟要干什么,他试探性地向哈利的方向望去:“那个……”

哈利转过头去,漫不经心地看了罗恩一眼。因为在黑暗中,罗恩并没有看见哈利的神色。而在开口后,他如气球般戳破瘪下来的勇气仿佛一下子回来了,他再次清了清有些沙哑的嗓子,想再接再厉,继续说下去。但他想说的,想质问的实在太多,最终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话:“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苍白又无力。

哈利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东西,轻声笑了起来。

笑声在万籁俱寂中格外清晰,他反问道:“你觉得我要干什么?你不是看到了吗?”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

又一个反问句,将两人表面维持的坚固友谊彻底撕开一一原来是一只徒有其表的纸老虎啊。

罗恩接受不了这个打击,向后踉跄了几步,他接受不了曾经的欢笑与经历过的风风雨雨,自己以为万分珍贵的,小心翼翼呵护在怀中的记忆,都是别人早已设计好的程序,自己的情绪也是别人早已预料到的。

但事实告诉他,他以为的一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罗恩的想法受着哈利的引导,向消极的深渊走去,一路不复返。

哈利显然也没打算阻止,他盯着手中的魔杖,兀自说道:“可是你都已经看到了啊……你还想和邓布利多去说……该怎么办呢,我的朋友?”

他格外加重了“朋友”二字,这两个字仿佛是压着嗓子说出来的,听着格外缱绻。

但罗恩没由来地哆嗦了一下,脑中的警报再次红光大作,他没有了上次在密室中的一意孤行,毫不犹豫地向门口冲去。

但还是晚了。哈利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他的动作,轻轻挥了一下魔杖,罗恩一下顿住了,随即整个人漂浮在了空中;魔杖向后一甩,罗恩做了加速运动,向他飞去。

停。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毫不费力。

罗恩不但没能成功逃出,反而离哈利的距离更近了,就悬停在他的面前。他看着哈利,心中翻起了滔天巨浪一—哈利对咒语的精准控制力,远远超出了他这个年龄该有的,而且,和七年级的毕业生比,也不遑多让。

他用惊惧的眼神看向哈利,哈利也一下猜出了他心中所想,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现在麻瓜政府在宣扬什么自由平等,但这一套在魔法世界里不那么适用,不是吗?”哈利自顾自地喃喃道。

罗恩心中的不安达到了顶峰。

“既然不适用,那么人权这种东西在不在也无所谓了……”

魔杖下甩,悬停在空中的罗恩一下被摔在了地上。

窗外,月亮冲破了黑暗,怀着悲天悯人的上帝姿态俯瞰着众生,冰冷的银辉倾泻到地上,一地霜雪。

室内,哈利居高临下地看着罗恩,嘴角牵起了一个弧度,他抖了抖手中的魔杖,将它对准了躺在地上的罗恩,刹那间光芒大作。

罗恩在被魔杖对准时,就感觉被一只无形的眼睛盯上了,一举一动都处在别人的监视下。

随着哈利挥动魔杖的动作越来越复杂,魔杖尖冒出了一阵奇异的金光,金光逐渐连成长河,顺着罗恩的五官,向体内不断灌注进去。

在接触到金光时,罗恩的脸皱成了一团,一种难言的痛楚从头部渐渐向躯体扩散,他仿佛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就像凌迟时,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切成肉片的无能为力,只能接受已定命运的无力感从心中升起,绝望凝成了千年不化的寒冰,带来了无止境的寒冷和煎熬。

罗恩已经没有了在地上翻滚的力气,身上的痛苦无法发泄而出,他只能蜷在地上,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全身颤栗,靠轻微的呜咽声麻痹自己。

哈利到这一幕,眼中流露岀一丝心疼,但很快被自己掐灭。他抹了抹额边的汗珠,全神贯注地继续下一阶段的施咒——咒语能不能成功,就看这最后一步了。

他要给罗恩施的,是他自创的束缚咒。

不,与其说是束缚咒,它更像是一种剥夺人权的邪恶的法术。它甚至比把他人作为奴隶这一行径,更为可怕。

麻瓜古代的奴隶社会,奴隶毫无人身自由,像一群被赶着的羊,只能在牧羊人的鞭子下屈辱地生活,但是,他们的思想却是自由的,不为他人所控。于是,在忍受不了奴隶主的压迫后,总有一些人揭竿而起,反抗这不公的世界。

然而这一法术,却能使一个人,从思想到身体都被施咒人束缚。也就是说,被施咒人他能有自己独立的思想,但他的思想会被关进囚笼中,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体作出一系列违背自身意志的行动。这也意味着,那人彻底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他的一举一动都会瞬时反馈到施咒人脑中,被施咒人毫无人权可言。

但哈利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这样的话,罗恩就可以乖乖地呆在他的身边,永远不离开他;他也不用担心自己的秘密王国泄露,引来“正道人士”的讨诛,两全其美。

想到这里,哈利愉悦地笑了一下,魔杖冒出的光结成了更为复杂的图案,颜色也由金色慢慢变成血红,最后变成极致的黑。

在黑光进入身体时,罗恩像一条垂死挣扎的鱼,在原地弹了一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现在的情况比原来更糟,他感觉身上的痛苦在减退,大脑的运转却开始不属于自己了。他自己的思想就像被人用利剑斩断,强行从个体上被剥离,随后关进了一个无形的牢笼。

什么珍贵的东西正在悄然消失,他却无力挽回。

他就像囚笼中的困兽,拼命挣扎,也不过只落得了一身鲜血淋漓。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黑光终于消失,天色也渐渐亮了起来。

哈利走到罗恩身边蹲下,确定咒语生效后,他放心地抱起罗恩,来到飘窗边坐下,将罗恩的头枕到他的腿上,借着微亮的晨光,仔细端详着罗恩的脸。

因为受到非人的痛苦,罗恩哪怕晕过去了,眉头也依然紧缩着,像化不开的浓墨。他的红发早已被汗水浸透,湿嗒嗒地贴在两颊上,衬的脸色愈加苍白;他的嘴唇紧紧抿着,毫无血色,但下巴上刚结痂的伤口,却因为大幅度的表情而再次裂开,到现在也仍然外渗着血珠,给这张脸增上了惊心动魄的色彩。

真美啊。

哈利看着罗恩下巴上外渗的血珠,慢慢俯下身去,伸出舌尖将它们舔舐干净。

血腥味在口中炸开,哈利舒适地眯了眯眼睛。

他将罗恩搂入怀中,哼着小曲儿,看着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不远处,他好像听到了海格养的公鸡的啼鸣。日出的光芒将罗恩的脸庞柔化,他静静地“睡着”,美好的不可思议。

哈利再次笑了起来。

现在,你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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