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归

“哈利，哈利！”

哈利翻了个身，嘟囔了几声，继续睡。

“别睡了，快起来！”

有一双手执着地揪住他的睡衣，将他来回晃，哈利艰难地掀动眼皮，借着窗外不亮的光看着眼前慌乱的红毛。

“哦，罗恩，天都还没亮呢，你有什么事？”

罗恩看起来也刚醒没多久，原先柔顺服帖的红发杂乱，像一头炸毛的狮子。他用略带惊恐的表情看向哈利：“还好天没亮——哈利，你就不觉得你忘记做了什么事，让这个圣诞假期不圆满了吗？”

哈利还没睡醒，声音像带了几分醉意：“一起拆今年的圣诞礼物…一起吃海格的黏牙太妃糖…一起滑雪打雪仗…一起去村里喝黄油啤酒…一起在对角巷瞎逛…一起睡觉——不，我指的是分床睡觉…一切都还算圆满啊，怎么了？”

罗恩盯着哈利看了几秒，从那双睡意犹存的眼睛中只看到了迷茫，他再看看外面的天色，月亮已经升起，夜行的猫头鹰站在枝桠上，霍格沃兹的钟声从远方响起——

七下，已经晚上七点了。

罗恩机械地把头转回，面无表情地看着哈利，声音毫无起伏：“我们忘了一起写作业。”

他亲眼目睹了哈利的表情从迷惑不解到如梦初醒到奋力挣扎再到惊恐绝望：“五天的作业——一个晚上？”

罗恩沉重地点了头：“明天还有魔药课，如果七英尺长的小论文交不到斯内普手上，我俩准得玩完。”

“麦格教授布置了变形咒研究性报告还要求熟练掌握——罗恩，你学会把耗子变茶壶了吗？”

“如果我的茶壶不会叫的话，”罗恩的目光逐渐呆滞，“还有《魔法史》的阅读加批注…驯服满天飞的毛毛怪…记录毎天的梦境并解析…还要培养一株曼德拉草药…再加上七张巩固练习试卷…梅林的手啊……”

夏日夜间绵长的虫鸣声响起，连成了一片悠远的乐章。但不知是不是哈利的错觉，曲调中充满了人之将逝的凄凉。

他终于醒了，堪比山高的作业将他拉回了现实。

罗恩在一旁咬着笔，被羽毛激得连打了几个喷嚏，哈利手忙脚乱地给干涸已久的羽毛笔添了墨，一筹莫展地看着眼前的试卷。

“罗恩，要不我们分工？”

“也只能这样了。”

哈利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两人一顿埋头苦写，却悲哀地发现，时间过了十一点，但他们的作业才完成了十分之一。

这还是互相交流过的结果。

“我想赫敏了，我敢打赌她的作业写得比标准答案还漂亮——晚上梦到自己的朋友是不详的征兆？那老巫婆和这本书是失心疯了吧？”罗恩把《梦的解析》翻得哗哗响，笔尖和纸带起暴躁的沙沙声，仿佛在打架。

“你梦到了谁？”哈利突然探过头来。

罗恩被他的突然袭击吓了一跳，嘴上倒是不停：“除了你还有谁？我看看…一百四十一页…哦烦人又要跳转…洗澡…一百八十九页……”

“洗澡？”哈利控制不住念头，开始浮想联翩。

“对啊，我梦到你邀请我去中国麻瓜开的澡堂子里去搓澡，但才刚进去呢，梦就醒了——一百五十六页，找到了。”

旖旎的双人浴被无情打碎，化成玻璃渣并随罗恩绘声绘色描述的东方风情大澡堂逝去，清醒过来的同时，哈利开始惊恐——他为什么会想到他和他的好兄弟一起洗鸳鸯浴？这是什么新型的兄弟情见证方式吗？

啪嗒。

哈利犹带惊恐地向罗恩看去，与面带惊恐地罗恩对上眼神，两人不知为何变得更加惊恐。

横摊在二人中间的是罗恩刚刚翻的《梦的解析》，页码标的是二百五十六页，上面白纸黑字格外醒目：

如果你梦到和朋友一起洗澡，那么很有可能——你对朋友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哦。

哦个鬼。

当两人的视线从书上移开，再次在空中相撞时，神经再怎么大条的人也隐隐嗅到，气氛开始变得诡异。

红晕爬满罗恩的脸，他还不自知地重咳一声，试图解释这个“意外”，但张开嘴，却发现自己不知该说什么。

月色悄悄洇染了房屋，纱般轻薄的窗帘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灯下两个少年的影子随烛光跳动纠缠在一起，在逐渐升温的室内变得分外暧昧。

窗外的虫鸣一声接着一声，曲调逐渐欢快起来，起承转合间带着几分拖沓的尾音，轻快又缠绵。

哈利听着自己如鼓的心跳，再看少年近在咫尺的侧颜，呼吸变得沉重起来。

有时年少时的心动来得就如此快，在猝不及防间生根发芽，只想着今朝有酒今朝醉，从此君王不早朝——至于作业什么的，见鬼去吧。

于是很自然的，他们没有写完作业。

借此哀悼遥遥无期的“完成作业”。

哈利路亚